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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彭城画派”论坛 | 田秉锷:“彭城画派”形成的时代因素

发布时间:2021-1-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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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8月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出版《彭城画派》一书。这本小册子的价值就是第一次对“彭城画派”的形成与面貌作了初步的梳理。
作为对“彭城画派”的简介,这部小书完成了她的使命。而作为“画派”的“画史”,这部书自然是不够分量、达不到深度的。仅就“彭城画派”的形成而论,这部书指出了探究的方向,但是并没有一语中的的结论。本文仅就“彭城画派”的形成,作一点拓展。

一、彭城画派,一个“世纪存在”或“超世纪存在”

《彭城画派》一书对“彭城画派”作过如下的表述:
“(作为)一个百年画派。她以一座古老的城市为依托,百年嬗变,衣钵传承,大师林立,佳作惊世,也早已被艺术界所公认”;“因而,彭城画派在中国艺术史、江苏艺术史的范畴之内,早已是一个‘世纪存在’或‘超世纪存在’了”;
“概而言之,彭城画派作为一个艺术群体,有着千年背景、百年历程。”
在为“彭城画派”作探源思考的时候,《彭城画派》已经将该画派的形成作了时间前移,并给出这样的表述:“作为一个延续了一百多年的艺术群体”,所以能存在和发展,“是徐州近代历史发展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”:“咸丰五年(1855)黄河改道北流,结束了黄河流经徐州727年的‘惊魂史’,‘河患’终结,经济复苏,百姓乐业,为徐州书画艺术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;‘太平天国’与‘捻军’之乱发生,曾国藩、李鸿章先后驻节徐州,平乱与倡教并重,促进了徐州人的群体意识和家国观念,这为艺术结社创造了氛围。”
《彭城画派》一书将“彭城画派”视为:一个“世纪存在”或“超世纪存在”,应该说是清醒的。至今我个人仍然固守这样一条底线:言说“彭城画派”不应该放大到数百年或数千年。因而,我们在梳理彭城画派何以形成这一问题时,也只作“世纪”的或“超世纪”的思考,忌作“放大”,忌作“千年思考”。

二、彭城画派的艺术精神生发于“中西对撞”的时代大变局

“彭城画派”不同于明、清时代任何一个传统的画派(金陵画派,扬州画派)。以“金陵画派”为例,明遗民、遗老的怀旧色彩成其政治底色,寄情山水成其精神寄托;虽然以“金陵”为标志,但孤固清凉山毕竟表现了龚贤的“小众特色”。“扬州画派”以“扬州八怪”为中坚,虽然是士大夫群体,但市井色彩强烈,也还是“小众化”。都是小于“金陵”或“扬州”这一地域概念的。
上两个画派,皆延续数十年(康、乾之际),没有跨世纪延续。
相比而言,彭城画派是属于“大众化”的、“跨世纪”的、带有“全民色彩”的画派。因而她的形成,一开始就有“区域的”“群体的”气象。所以,追寻该画派形成的原因,必然要从“大冲突”“大气候”方面着眼。
当时的“大冲突”有两个层面,国际层面是“中西对撞”(鸦片战争,中法战争,八国联军侵略中国);国内层面是“太平天国”与“捻军”造反清王朝。在这两种冲突中,徐州的站位在哪里?徐州人的倾向是什么?找到了徐州人的位置,也就找到了徐州人的立场和徐州人的情怀。
国际层面比较清晰,徐州不是19世纪中外战争的战场,却是这些战争之后中国调整文化政策后受其影响较大的地区。比如张之洞氏提出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”,被当时的徐州知识分子所践行。明显的例证是,作为彭城画派摇篮的云龙书院,其高足弟子在饱读经史子集并博取功名后,多有出国留学的经历(韩志正、祈世倬等),且有学兼中西的倾向。。
在国内层面,徐州人选择了忠于朝廷,抵抗“太平天国”的北伐与“捻军”的东进。当时的徐州,成为清王朝抵抗太平天国北伐军的“桥头堡”和“屏障”。这一“大气候”,促成了徐州人的群体意识、家国情怀;总之是促成了徐州人的团结。这种为了生存而“抱团”的情绪,构成了咸丰末年,同治初年的“文化氛围”或“大气候”。仅举一例:光绪版《沛县志》建置卷的“圩砦”条,列沛县新立35座圩砦,均建于咸丰八年(1558)到同治元年(1862)这五年期间。别的县,情形类似。这证明:当时的徐州人已经将保生命、保家乡与保朝廷,保国家视为一体。
国家动乱,徐州安定;外地人(广西、河南)造反,徐州人爱国;外地遭破坏(江南),徐州兴文教(同治版《徐州府志》编纂,云龙书院兴盛)。令人想象不到的是,这一场“内乱”,却是徐州文化振兴的“起点”。同治《徐州府志》序言(同治十三年、1874)概括为:“今上御极七年,群丑荡殄,东南底平,年谷顺成,氓庶乐业。”
因而,我认为,是晚清的“大变局”——其一、抗御西方列强的侵略,并借鉴他们的文化、科技;其二、平定内乱,徐州成为淮北、大运河乃至整个北方安定的桥头堡;其三,在这一时代巨变、国家存亡的大背景下,徐州人有了新的社会承担,新的精神追求——人变了,文化变了,艺术也变了,徐州文化复兴、艺术复兴遭遇到百年难逢的机会。

三、徐州精神:超越州、府规格的东方气韵

徐州自明朝起,文化南向——从明初的“直隶州”,到江南省一个“州”、江苏省的一个“府”,除州、府之外,徐州明代还是淮徐兵备道驻地、清代还是徐海道的驻地。因而,徐州在行政规格方面,一直是大于“州”或“府”的。到同治初年两江总督曾国藩以“钦差大臣”的身份驻节徐州,继而两江总督李鸿章以同样身份驻节徐州,又将徐州提升到临时总督衙门或钦差大臣驻节之地的高度。
清同治四年(1865)4月,钦差大臣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奉命“讨伐”捻军,战死曹州(今菏泽)。鉴于两江总督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天国战争中的战绩,清政府就派他赴北方“督兵剿办”。清廷命令:“山东、河南、直隶三省旗绿各营及文武员弁,均归节制调遣”,曾国藩准备赴徐州督师,招集新军。先驻临淮关,以此地为老营,江苏以徐州,山东以济宁,河南以周口为中心,各驻重兵,“一省有急,三省往援”。从同治四年(1865)至同治五年(1866)底,曾国藩多次驻守徐州,指挥“剿灭”捻军事宜。当年年底,曾国藩离任,两江总督李鸿章又来(十一月二十三日抵达)徐州剿捻。李鸿章上任后,淮军继续扩军,李昭庆所部一军扩至19营,名武毅军,并添调“魁”字2营、亲兵1营、“凤”字7营。此外,又借调唐仁廉马队3营。合计剿捻兵力达7万人。李鸿章抵达徐州时,捻军已一分为二,赖文光、任柱等率东捻军仍留在中原作战,张宗禹、邱远才等则率捻军入陕西。李鸿章首先决定倾全力对付东捻军。他采用“以静制动”的战略方针,以“扼地兜剿”的战法,力图将捻军“蹙之于山深水复之处,弃地以诱其入,然后各省之军合力,三四面围困之”。两任两江总督莅临徐州,所以,淮军大部分将领都在徐州留下他们作战的印记。
就在同治《徐州府志》序文撰写翌年、即光绪元年(1875),徐州府迎来一位文化知府桂中行。他在18年间,三次出任徐州知府,前后13年,倾力于徐州义学与云龙书院的建设,云龙书院作为徐州府(八县)的人才摇篮,培养了一大批精英人才,他们是“彭城画派”最初的领军人物和骨干力量。而桂中行自然也就成了彭城画派实际的“奠基者”。

四、彭城画派的形成,始于“精英崛起”

上节说到桂中行,说到云龙书院,这一个人,一座书院的存在,所揭示的是徐州文化与江南文化,徐州文化与时代文化的对接(云龙书院的教师队伍:刘庠、冯煦、邓析之,徐州府的官吏队伍,桂中行与翁同书)。这也标明,此后组结成阵(会、派)的彭城画派就不再是民间画家、书家的师徒传承,岁月堆积,而是在时代感召下的“精英崛起”(“铜山书画研究会”24名成员身份:6诸生、5举人、3贡生、1廪生、1文盲、1少年、7学子)。
证明这一态势的是早期知府桂中行的推动,后期徐海道道台袁大化推动。彭城画派从其“铜山画会”阶段,就是徐州官方承认并主推的。
在《彭城画派》一书中,我曾经指出:1905年“铜山书画研究会”的成立,24名成员集体亮相,这是“彭城画派”第一次昭示世人。至1920年,“欧亚艺术研究会”成立,“铜山书画研究会”的成员多数参与其间,这标志着“彭城画派”的视野扩大和理念更新,中西观照似乎正在成为他们“艺术信仰”……
梳理至此,谜底揭开:彭城画派的“奠基者”就是作为“书画家”的徐州知府桂中行;彭城画派的“艺术摇篮”就是“云龙书院”;彭城画派初期的“领军者”就是书法家、学者张伯英。
彭城画派初建,表现为“民间结社”;但在精神层面,初始阶段就是“精英群体”的人生转轨,即从艺术爱好,到艺术创业,从艺术养家,到艺术报国。完成他们的人生大命(张伯英《法帖提要》、李可染“为祖国山河立传”、王子云“中国艺术文物考古”皆属奉献国家)。
彭城画派发展至今,其“精英主导”的格局,仍然没有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