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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艺视角下的徐州|丁叶:马,和一座城

发布时间:2021-09-09 00:45:44 内容作者:丁 叶

 彭城注定与“马”有缘。

从西楚霸王项羽开始,千百年间,城的南关在南山构筑崇台以观戏马,诞生戏马台,并衍生了马市街。北关兴建马场,现存马场湖。东关出城修路,现有大马路。西关,留存一口沉寂数百年的老井——倒马井。城中央,则有回马巷。而“马”在地名中的频繁出现,也诠释着这座兵家必争之城的千年豪迈和沧桑。毕竟古往今来,马与战争总也脱不了干系。

前不久,我去了一趟倒马井。现在去倒马井,看到的大约是兹此一番景象:亭台飞檐流角,影壁精雕细刻,井水清澈修然,早起上班的路人大步匆匆掠井边而过,一侧的电动车和小汽车缓慢而行,几位大爷围坐在一角休闲,孩童笑耍追逐,偶有附近的居民放绳下桶,打些清水出来提回去作为家用,若是从桶中洒出水滴或水流,一下子就使脚下的青石板也跟着清澈起来,这时,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便悄悄把影子写进了石板余存的水波里。

一片和祥,而又繁荣的画面。

但在祖辈的脑海里,倒马井却是另外一种记忆。我的小时候,外婆便告诉我,她从小就住在城中的倒马井附近,生于斯,长于斯。外婆在介绍时,总会用双手比划,倒马井是个多大口径的大家伙,距离故黄河有多近,排队打井水的队伍有多长,凡此种种。以致我很早就对倒马井有了探索未知的动力源。我问外婆,一口井而已,为什么要取名倒马。外婆瞠目结舌了。她不知道答案,没人告诉过她,或许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。因为她很小就离开了城,离开了倒马井。

那是1938年,徐州会战血战台儿庄之后,在徐州城沦陷于日寇前夕,外婆的母亲带着五个孩子连夜逃出了城,外婆是最小的那个,才六岁。一家人沿着故黄河的河沿离开了倒马井,出城逃难。这一逃就是百余里,一逃就是近八年。

八年后抗战胜利,外婆已是花季少女,终于跟着大哥二哥回了城,回到了倒马井。但只一天的时间,她便不得不再次逃离。那天,倒马井周边聚集了一大队人马,挨家挨户抓壮丁。二哥被人抓走了,说是去当兵。从此,外婆再也没见过二哥。有人说,他跟部队去了台湾,杳无音信。

后来,外婆一家正式在别处定居,算是彻底与倒马井作别。

外婆去逝后,我一有时间便经常去倒马井附近转,也得知了这口开凿于明末清初的古井的名字来历,一说是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路过这里,井边地湿苔滑,马倒人未倒,故名“倒马井”。另说此井距西门外校场较近,校场是兵马操练之处,人马渴了,来此饮水,由于老马识途,马饮完自己倒转身返回校场,久而久之,便称“倒马井”。

我有时在想,如今作为市内唯一保存完好的饮马古井,它似乎像一只眼睛,在凝望着天空,也在凝望这座古老的城。于这座城里,它见过太多的妻离子散,见过太浓的血海深仇,当然,也见过曙光和希望。而如今,它见到的,是无尽的幸福,以及安康。

在战争的年代,它的井水一定是苦的,或是咸的,因为那是流淌的无数人心底的泪。而今天,这里的井水一定是甜的。看呀,井边充盈着人们欢快的笑,怎能不甜。

戏马台,无疑是闻名遐迩的。自古亦是。

项羽“因山为台,以观戏马”之后,这里便成为历代文人志士寻古探幽的胜地。两千年来,台上建筑虽屡废屡兴,却依旧堪称徐州第一胜迹。谢灵运来过,苏轼来过,文天祥来过,袁枚来过,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也来过,还专门挑了重阳节这天,在戏马台大宴群僚。北魏皇帝拓跋焘同样来过,不过,那是在虎视眈眈举兵南下时。

寻着古人的足亦,如今,有更多的人慕名前来。旅游。我在不久前也去了一趟。

修葺一新的戏马台,何其壮观,何其幽美。

正门,是雄伟的。拾阶而上,让人体会到什么是“仰”和“慕”。入门后,一波的景致纷至沓来,案剑瞋目的项羽像,蟠龙抱厦的雄风殿,飞翅朝天的风云阁。往深处走,能进入一道曲廊,廊中嵌有历代文人雅士登高怀古的诗作。再走,亭、台、楼、阁、水、石、花、木各式风景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。此时,若是累了,在道边稍歇,脚下的一汪清池定能消尽疲惫,而池边的“秋风戏马”石刻会再三提醒你——这里并不是苏州园林。

站在戏马台的空旷处环视,可以看到大半个城,那视角虽然不是鸟瞰,但总也有三四十米高的海拔,怎么说也位于南山的最高点,终可一瞥徐州风貌。

其实,称此山为南山,已显落伍。落了近四百年的伍。因为现在的人们,都称它为户部山。

其中原委有据可查。据记载,明朝天启四年,即公元1624年,夺泗入淮的黄河再次决口,决口点是距离城池仅四里远的奎山大堤。洪水从大堤一涌而出,兵分三路肆虐开来,一路朝北径直灌入徐州城,一路向西涌入石沟湖,一路向南朝大龙口涌去,其中北灌城池的大水顿时涨到近四米高,一时间城里城外汪洋似海。逼不得已,主管国家粮仓的徐州户部分司署主事张璇为避水患,将治所迁往南山。南山因此得名户部山。因南山既靠近城池,又能躲避洪水,官宦之家和富贾豪门纷至沓来,都在山上安了家,后来也就慢慢有了“穷北关,富南关,有钱人住户部山”的说法。现如今,户部山上的明清民居建筑还保存相当完好,亦成了旅游景点。

有一个鲜有人知的插曲。作为京官的户部分司迁到南山时,时任地方官的徐州知州汪心渊为避水,把知府迁到了略南一点的云龙山。论地势,当时的南山比云龙山要好,距城既近,高度也刚好,建宅建院总相宜,不知是何种考虑,汪心渊把此等好地方让给了京官。

不过,如今的云龙山,比之四百年前,已有了巨大变化。山上披满了翠绿,各式古迹镶嵌其中,就连山脚下曾经洪水肆虐的石沟湖,也彻底变了样,且变了名,成了云龙湖。这一切,四百年前的汪心渊一定是连想,都不曾想过的。

去年春天,在云龙湖中经燕子楼时,我曾写下一首小诗:

十里山水百花酥,

纵是苏轼也踌躇;

隔水楼中飞燕子,

恋罢西湖恋此湖。

风景,真美。

 

湖,是有水的。我却见过一个没有水的湖。一年四季,始终没水。

马场湖,就是如此。

戏马台,因项羽而生,马场湖,也跟项羽有着渊源。相传在楚汉相争时,项羽定都彭城后,在城北选了一块空旷地用来牧马操练,这里距城不远,且有九里山作为北面屏障,绝佳。因此得名马场。至于这里是不是曾有一片湖,不得而知。

湖,大约是有过的。毕竟在公元1855年重回渤海之前,黄河曾夺淮入海,像一把弯刀悬在徐州城上,这一悬就是七百多年。而马场湖距黄河近在咫尺,若黄河发水北泄,大水遇九里山阻拦,必在河之北山之南回旋,而回旋之地,就是如今的马场湖所在地。

书中记载,马场湖在解放前,曾是一片空地,解放后,才发展成了居民区。后来,渐渐地,它成了徐州工业发展的见证者。绿健酸奶,便出产于此。

半个月前,我途经马场湖,它似乎给人一种荒凉的错觉。除了宽敞的道路外,周围不是低矮厂房,便是老旧的民宅。我在一棵老树旁驻足了片刻。几张拆迁的告示,层层叠在一起。路上,人烟稀疏。这里似乎真的荒凉。

离开马场湖,看了网上新闻才知道,它正欲涅槃。工厂企业迁出城外,民宅拆迁,为的就是涅槃。

料想,几年之后,这里将是一片生机。没有马,没有场,没有湖。新的马场湖。

找不到了。

回马巷。

只能从书中寻找。老版《徐州市志》说,回马巷是一条古巷,走向弯曲,西通统一北街,南至富庶街,由于道路迂回曲折,故俗称回马巷,另有传说明太祖朱元璋曾骑马巡视到此,因巷子曲折,找不到出口,回马而去,因此得名。

回马巷一头连的统一街,号称“自古彭城一条街”,今亦消失。曾经的这里,店铺、庙宇、宅院比比皆是,轿夫、马夫、船夫人来人往,商业繁华,车水马龙。另一头连的富庶街,如今尚在,已是今天的商业核心。

想想,回马巷,算是处在古与今商业繁华的罅隙了。

现在沿着历史印记寻觅,回马巷虽然消逝,但它的影子依然存在,且影子已经过描绘,加了深,添了彩。充盈着商业繁华的影子。

今天,前往这一带,可乘地铁前来,已有两条地铁直通此处。

我不止一定来过这里。购物,买过不少的服饰,还有电器。就餐,吃快餐,也小吃。看书,也买书。但无论是购物,就餐,还是觅书,似乎都离不开一个字——逛。我不是女性,不曾有逛街的天赋,但我爱逛这里。缘由明了,自然因它有可逛之处。说几个徐州本地人皆知的地名,便知。

金鹰,不是金,也不是鹰,近二十年的矗立,已成地标。与它一路之隔的,有金地,有彭城一号,还有苏宁。

苏宁,当然意指苏宁广场。去苏宁的低层购物自不必说,我去过一次高层。站在徐州之巅看风景,那便真有了鸟瞰的感觉。眼前,山变小了,楼便小了,湖变小了,唯有天上的云,变大了。

叫人,悠悠忘返。

不禁感叹,这里古也繁华,今倍繁华。

 

有一条,名叫马路的马路——大马路。

大马路虽没有前文所述四“马”的历史悠久,但也有百年,且这是一条几乎与党同龄的路。

据记载,辛亥之年,津浦铁路通车,四年后,陇海铁路通车,两条铁路交汇于徐州。为连徐州城与火车站,1920年从老城东门外朝东修了一条路,取名东新集,意指东门外一条新的集市。后来随着铁路运输的发展,此路逐渐形成繁华之地,由于是当时唯一的大路,故名大马路。

由于一位年轻人的到来,大马路似乎成了党从无到有的见证者。

大马路建成那年,毛泽东从北京前往上海,他途中在徐州下了车,沿东新集进城,那时古城墙还在,他便登上了《三国演义》中有名的徐州城墙,游览了一圈。游罢,继续前往上海。一年后,他再到上海,已是出席党的一大。中国共产党,正式诞生。

马路,昔时的大,放在今天已显拮据。虽然经过数次拓宽新建,依然无法跟逐年激增的车的数量,赛跑。不过,也无需气馁,地上的路拮据了点,不要紧,底下还有地铁呢。看,一条地铁直贯东西。

大马路上,是有桥的,最早叫迎春桥。桥的两端,从来就热闹。桥北,矗立了一头铜牛,已成地名,也成市场。劳务的市场。桥南一拐,便是黄河沿儿,上些年纪的人喜欢来这儿,我偶然也会到此,坐在石阶上听老人们聊聊过往。有琐事,有烦事,有心酸,有痛楚,更多的是幸福,还有希望。就如同不远的桥的曾用名——迎春,这里的人,对未来充满希望。

沿大马路向东,今天亦可达火车站。曾经,这座火车站是几代徐州人出城回乡的必由地。

曾经必由,今已不必。因为高铁,有了徐州东站。

不久前,连徐高铁亦已通车,在徐州境内,新的高铁站又诞生了,数座。

人一激动,往往词穷。我只想激动地说——今天的徐州,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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